第十一章 开棺救美-《剑海鹰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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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端木芙含笑盈盈,道:“先生请说,贱妾洗耳恭聆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像姑娘如此聪慧之人,往往会招致杀身之祸,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?”

    端木芙想了一下,才道:“我不信,贱妾怎会比那些蠢苯之人容易招祸被杀呢?”

    罗廷玉自然意会得出她实是假装不懂,她怎会不知道由于她的聪慧,使他动了杀机?这是因为她乃是严无畏方面之人,是以越是聪慧多谋,他罗廷玉就越想杀死,以绝后患。但她这一假装不懂,倒叫他大感为难。到底要不要明白说出来?假如说了出口,又岂能光说而不动手?

    端木芙仍然含笑望住他,神态之中一无畏惧。她虽是长得很柔弱动人,但那纤纤弱质蕴蓄得有无比的勇气,似是对死亡全无所惧。罗廷玉念头百转,终于下了决心,淡淡的道:“姑娘如若不信,那就算了。将来你或者会发觉鄙人这话很有道理,不周……”

    他拖长声音,双目眨也不眨的凝视对方,过了一会才接着说道:“不过到了觉得有理之时,只怕悔之已晚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暧昧地笑一下,罗廷玉测不透她的意思,暗念自己反正已决定不向她下手,何必多想?

    端木芙向外面望了一眼,自言自语道:“时间快到啦!”

    罗廷玉登时大为凛,问道:“什么时间?”

    端木笑道:“照我的猜测,不须多久,这儿一定有一场热闹可瞧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立刻追问道:“什么热闹?咱们会下会牵涉在内?”

    端木芙想了一下,道:“说不定,可能不会,但即使会牵涉介入,也只是你而非我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心想:这话分明是说这场热闹有独尊山庄之人,所以我可能会被牵涉进去,这么一想,面色便不大好看。

    端木芙起身步出屋外,罗廷玉跟她出去。但见她四下看了一会,突然回头道:“罗先生,假如忽然有人要加害我,你帮不帮我忙?”

    罗廷玉沉吟了一下,才道:“我当然帮,我很想知道和严无畏是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请放心,我和他关系不深,但我却没有办法帮你对付他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不悦地哼了一声,心想我对付严无畏岂要一个女子帮助?他终是胸怀豁达之士,是以并不说她。端木芙举步走去,踏入一间屋子内,罗廷玉莫名其妙地跟着,一时倒变成了她的卫士一般。她入屋之后,转入屋侧的一间小屋内,从砖砌的窗缝向外望去,恰好能把这村子当中的空地收入眼中。右斜方就是她刚才被寻获得救的那间破屋。

    罗廷玉恍然道:“等候掳劫的人前来么?”

    她点点头,道:“这一处位置最好不过啦!”

    罗廷玉皱眉道:“当真被倭寇掳来的么?”

    她道:“也不全是倭寇,其中有几个其实是汉人,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强,在倭寇中势力浩大。据我所知,这些倭寇们互有心病,向来不和,这一次竟能齐心合力对付独尊山庄,实在很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可是在我离开后,便立刻被敌寇掳来此地?”

    端木芙回头望住他,用乞求的神态和语调道:“你别追问行不行?”

    罗廷玉耸耸肩,口中虽然没说行,但也不再追问。只听端木芙又道:“这些倭寇们能够联合起来,幕后必有原因,这正是我这次踏入人间的第一个希望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听得疑惑难解,问道:“意思是说希望这些汉人倭寇首领们联合起来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不错,假如我查得出幕后之人,许许多多的问题将可迎刃而解了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讶道:“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端木芙沉吟一下,道:“例如我身世之中的一段隐秘,便是最重要的问题之一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心中不信,想道:“她如此的聪慧多才,又有昔年黑道高手崔洪多年护卫奉侍,她的身世当然大有来历,决不可能发生任何隐秘不明之事。”

    但他却没说出口,只点点头,道:“哦!原来身世中尚有隐秘,那就无怪今日之局,弄得十分复杂奇幻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回过头去,从砖缝中向外张望,口中轻轻答道:“想不到今日得蒙先生相救,恰又是在这等最要紧的关头,大恩大德,日后一定有所图报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区区小事,姑娘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我今日只要窥探出一些线索,便须得尽快逃离此地,免得遭他们毒手,白白的空欢喜一场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鄙人正要向姑娘表白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头也不回,接口道:“是不是要告诉我说,你待会儿虽是见我陷入危难之中,也不会出手相救?我早就料想到了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正是如此,古人说‘道不同不相为谋’,姑娘乃是严无畏之人,亦即是鄙人的死敌宿仇,自然不能为姑冒险出力。日后相逢,还望姑娘多加小心,莫以为鄙人不会对怎样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谢谢你的警告,我日后一定十分小心提防。埃!我若不是为了种种原因,定必离开独尊山庄,免得与你站在敌对地位。”

    她的话含蕴着一种淡而深的情份,妙就妙在她头也不回的说出来,固而更增加了淡远之致。罗廷玉但觉这女孩子大是令人莫测高深,有一种令人忆思难忘的气贺。照常情而论,她既是严无畏手下之人,又诱骗过他入阱。

    这刻依然坚称她真是被倭寇掳来此地,显然是一派谎言。他自应及早下手对付她,免得反而被她再度陷害。但问题就在这儿,他不知何故一直感到她并非会陷害他这种人。而且当她要求他不要向她探询查问之时,他也就慷慨的答应了。她究是具有什么力量,能令他生出如此奇异的态度?

    忽然听她低声道:“罗先生快瞧,他们终于来啦!”

    罗廷玉不由自主的凑到另一条砖缝,向外面瞧去。但见村口处一群人徒步走到,是故没有什么声响。

    这一群人俱是汉人服饰,但罗廷玉锐利的目光落在他们的兵器上,发现至少有四把以上的倭刀,还有几种奇形兵刃。当下问道:“这些人是谁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根据我的调查,加上这次被掳劫的路上窃听所知,这一群人之中,有几个是倭寇方面的汉人首领。他们各人都建立了一股势力,分别与倭寇串通勾结,祸害沿海百姓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听说这些人都是本朝开国之时,被太祖皇帝征剿击溃,逃亡到海上的人。

    多是方国珍张土诚的余党。这些人反对本朝,自然无足为奇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他们无论怎样的反对大明朝廷,但也不应勾结异族,入寇我中原,杀掠肆虐。这等暴行恶孽,你肯容许继续么?”

    罗廷玉没有做声,过了一会,才道:“当然是深恶痛绝,即使他们愿意助我对抗严无畏,我也不能饶恕他们的种种暴行罪恶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我早知你必是如此,换了严老庄主,为了消灭强仇大敌,料必肯庇护容忍他们,以便借重其力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讶异地听着,端木芙又道:“这就是正邪之分了,自古已然,不足为怪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忍不住道:“既是如此,姑娘何必还助纣为虐?何以不离开独尊山庄?”

    端木芙沉吟一下,道:“此中别有隐衷,恕我不能告诉罗先生。我可以透露的是假如你的力量和他一样强大,也愿意帮我的忙的话,我仍然选择独尊山庄,而不能接受你的帮忙。

    因为……”

    她忽然停口,似是考虑要不要说出来。罗廷玉如被吊在半空,甚是难受。但她不讲的话,他也不便追问。端木芙沉吟片刻,才又道:“这是因为我须得利用他的邪恶手段,换了你的话,许多事都窒碍难行,这等说法大概不能使你满意?”

    罗廷玉心中想道:“当然不能满意啦?除非所行的亦是邪恶之事,否则焉有必须倚靠邪恶手段帮助之理?”

    这时,那三十多名大汉已走到切近。从他们的举动之间,大致可以瞧出这三十多凶悍大汉,可以分为五派。而这五派的领袖当中,竟有三个是背倭式长刀,另外两个都带的奇形兵刃。他们一直走到砖缝前面的空地,才停下脚步。人人都望住对面那间破屋,即是早先藏放端木芙那一间。

    端木芙忽然推了罗廷玉一下,打手势向右方指去。那边便是村后出路,也就是崔阿伯追去的有一倏平坦大路的方向。罗廷玉转眼望去,只见四条人影迅快奔来,其中一个还扛着一个人在肩上。他一望而知被那黑衣大汉扛在肩头之人是个女子,方在惊讶注视,忽觉端木芙娇驱发抖,更是奇怪。

    这后来的四人,除了两个黑衣大汉之外,有一个是虬髯绕颊的凶猛大汉,背插倭刀。另一个最惹罗廷玉注目,原来是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六旬老者,面貌冷峻,双目神光炯炯,一望而知必是内家高手。这青衫老者乃是唯一穿长衫之人,又显得如此冷峻精悍。罗廷玉自然而然的对此人特别加以重视。这四人走到那一大群人面前,罗廷玉可就发现他早先的观察没有错,那一大群凶悍大汉中,果然是分作五派。

    这刻由那五人上前与那乩髯大汉互相施礼说话。但使罗廷玉大感意外的,却是那个他视为十分莫测高深的青衣老者,居然被这些恶寇们冷落了。

    罗廷玉发觉这一场集会果然相当古怪,便更加留心观察。忽见那黑衣大汉,把肩上女子放下。一瞥之间,已认出正是端木芙的侍婢燕儿。她全身软绵无力,双目紧闭,任得那大汉摆布。这时他方恍然明白端木芙娇躯发抖之故,心中又记起她刚才说的话,那便是她说过只要窥探出一些线索,立刻潜离此地。现在燕儿落入敌人手中,她将如何做法,倒是很有趣的一个疑问。

    那黑衣大汉把燕儿放下之时,动作十分猥亵,粗大的手乱捏乱摸,引起旁边好些大汉的哗笑。这等事在这一群贼寇眼中,只是好玩而不奇怪,所以那一阵哗笑只是有趣助兴而不是讥嘲。罗廷玉却勾动了怒火,侧顾端木芙一眼,但见她玉面泛起红晕,羞涩之态可掬,益增妩媚。

    这时那乩髯大汉开始替五寇介绍那青衫老者,细聆之下,便得知这青衫老者姓萧名越寒。虹髯大漠姓岑名放。那五寇一个是张登,一是陈元,一是方滔。这三寇皆用倭刀,余下两寇一是黄奎,背插两根杯形钢枪,尺寸却只有四尺五寸的兵器。一个是李肃,腰间挂着一只刀似的兵器,柄上有一条长长的铁只听岑放洪声道:“兄弟依照以前约定的方法,果然很快就联络上了,这位萧老兄便是代表之人。萧越寒向六寇拱拱手,道:“老朽是听命行事的人,只知道敝东主跟诸位约好,一手交货,一手交钱。只不知对也不对?”

    张登纵声笑道:“对极了。”

    转眼向其余五寇道:“咱们若是遣开手下,再细谈此事,比较妥当些。”

    数寇都同意了,各施号令,余人尽皆退开,只余下六个贼头和萧越塞留在当地。方滔道:“萧老兄,贵东主跟你怎生说的?请告诉我们。”

    萧越寒道:“正该如此,这也是约定中辨别真伪的办法之一。敝东主说,你在百棺中见到了海上六大豪时,谨记这几点。”

    萧越塞卖关子似的停口不说,端木芙在罗廷玉耳边轻轻道:“原来那六人就是著名的海上六大寇,听说他们的武功各具擅长,胜过一般的中土名家高手甚多。这六大寇若是联成一气,果然可以跟独尊山庄相抗。不过他们大概不敢当真与触尊山庄作对,致遭覆亡之祸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既说他们联手之势可以和独尊山庄相抗。但又说他们不敢,岂不矛盾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独尊山庄自从雄霸天下之后,严老庄主便不再露面,只由大弟子雷世雄主持。所以这六大寇联手之势,可以与独尊山庄一拚。但若然惹出了严老庄主,他们便有覆亡之虞了,此所以他们大概不敢公然正面与独尊山庄作对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但他们已下手对付你,难道还不算与独尊山庄作对么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此事显然有人在幕后指使操纵,而且很明显的就是那萧越寒的东主,此人来头一定不小,连严无畏他都敢惹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但听那萧越寒重重的咳一声,说道:“敝东主说,你见到了海上六大豪,须得把约定的内容说出一半,听六大豪说出下一半,两相吻合,自然如符节般可资征信了。”

    六寇中的张登说道:“萧老兄说得不错,我们这就把货物交给老兄你。你老兄是见货付钱,我们是见钱付货。”

    萧越寒道:“好极了。”探手人怀,取出一叠厚纸封袋,道:“诸位随意抽取其一,验个明白。”

    屋子内的端木芙轾轻道:“糟了,原来他们的约定暗语至此为止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心想:“这六大寇和独尊山庄都不是好东西,我反正谁都不帮,乐得旁观。倒是那萧越寒的东主是谁?大是值得注意。”

    正想之时,只见六寇中的陈元一伸手抽了一个封袋,打开一瞧,颔首道:“这封袋内的银票数目符合,而且这家银号也很可靠。”

    方滔道:“既是如此,咱们交货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他望了众人一眼,见他们都没有异议,便又道:“萧老兄,到这边来验货。”

    他当先走去,一迳跨入破屋。罗廷玉哼了一声,道:“端木姑娘,他们所说的货物,竟然当真是你,目下马上要揭穿了,还不走,更待何时?”

    端末芙沉吟一下,道:“我拼着一死之危,冒险让他们掳劫至此。但目下还未查出要紧线索,岂肯就此逃走?”

    罗廷玉心中冷笑一声,忖道:“我道独尊山庄如此无能,竟让倭寇劫走了此女。原来她是故意让敌人擒走,以便探查内幕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妍忌的意味,定神一想,这才知道竟是由于端木芙的不顾生死,替严无畏出力。

    所以觉得很不是味道,他自然不相信端木芙竟是为了身世的隐秘,而冒此奇险,坚决地认为端木芙乃是替严无畏卖命。

    那边破屋中突然传出数声怒吼,接着六大寇哗然奔出来。萧越塞面色十分阴冷,跟在后面。方滔宏声道:“咱们把货物藏在棺中,在场的尚有多人,可以证明。因此,那妞儿竟是自行打通穴道逃走了,诸位对此了有何高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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